二、 关于诗性
诗性,是看问题的心态与角度,准确的讲是一个人心的角度。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艺术,艺术随时代变迁而变,今天的艺术家应当要创造今天的艺术,不必摹仿古人,更不必摹仿外国人,你摹仿他人,一则你模仿古人或揣测他人之心理,不是自己的情与思,二则,与今日的生活又无关系,艺术作品唯至性真情地描写今日社会之情状才是“真”,否则皆无艺术价值可言,或者说其艺术作品不具有艺术之“质”。
诗性的创作心态,是一种通变的思想方法,中国传统文化中十分注重思想的通变,在《周易》中就有“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之说,这里的“变”是指“时变”、“势变”与“阴阳之变”,这里的“通”是指生生不息、发生、发展、变化。“通”、“变”是通达不穷,生生不息,唯有如此,才能臻长久之境。隋·王通在《中说·述史篇》中讲到:“通其变,天下无弊法;执其方,天下无善教。故曰:存乎其人。”一个社会通过变革方可长久,不能通变则必平庸、落后,一个人的思想更是如此。一个安于原来习惯,不思进取的人,一个沉溺于其现有见闻的人,不可能置身于一个更高的层次。艺术家应有诗人的胸怀,不拘世俗而独具慧眼,站在历史的高度反思历史,把握历史大趋势。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势”,以通变为图存。这应该是一种超然、豁达的视野与胸怀。
敢思并敢为,敢行并敢面对,也是一种豁,一种超然。曾子曾这样描述一个士者:“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其气象可见士者之胸怀。即知任重而道远,便应早早为计,锤炼体魄,锤炼精神,积累学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脚踏实地的坚持自己的人生。艺术创作也须有士者之心,也应有死而后已,不亦远乎之心态。艺术创作的成败无常,甚至,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的追求是否有结果,答案距你有多远,是否有答案。以士者之心,坚持自己的追求,宠辱不惊,成败以平常心待之。坚持做一件事是一种心态,坚持不做一件事是另一种态度。为事的成败与艺术创作的成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与坚持,或者说取决于为事者或艺术家的心态,以平常心视之,让自己面对问题,敢为即淡定、从容。这不能不是一种境界,正如老子所说:“可寄于天下”、“可托于天下”的诗性的、超自然的境界。
平淡之心,并非没有坚持,他是士者的坚持,他是更高一个层面的坚持。所谓平,就是心境从容,所谓淡,就是看得透,不偏执,可入乎其中,可出乎其外。《太平广记》中,有一则小诗,一位在旁端详妻子做饭的丈夫,在平淡中见诗性,可为入乎其中,出乎其外,“吹火朱唇动,添薪玉腕斜,遥看烟里面,大似雾中花。”在平淡中见真,在平淡中见美。敢思并敢为是一种超然的艺术创作态度,平淡面对也是一种精神境界。艺术创作需要有这样的精神,一种诗性的,敢为的淡定的人生态度和超脱的精神境界。
三、 关于禅性
禅是一种以修定为目标的方法,禅修可以使人达到心力集中和身体内外统一的境地,即世界一切我们即不拒之于心外,又不纳之于心内,是所谓心之无挂碍,是所谓自然自在。禅的修行,被认为是成就圣者的必经之路。正行禅道,可以使我们获得正知见,使我们的心由尘染而清净,去除虚念,心住于一境,最终达到心境合一,心不住念,亦不住境。可谓,心集于眉,心可见天色;心集于耳可听天音;心集中于“我”便可以身心阔如海,思想无限且清净。这是一种修炼,更是一种境界,是一种将自我之性淹没于凝境、定心的禅境之中。
艺术创作中所追求的禅性是指,在获取形象和创作形象的过程中,能“正行道”,能“正知见”,其心轻安自在,化去自我意识,达到忘我、忘境的创作状态。禅性的创作状态相比于诗性的创作状态,其更为执著,它去除了小我与私我,追求大我、真我。艺术创作中我们所追求的禅性,并没有任何的神秘主义色彩,它更强调脚踏实地的平凡的生活与创作实践。艺术创作中的禅性境界或者是禅性体验,是超越了平常又回到平常世界的创作体验。
在艺术创作中我们需要有一种定力,一种文化的定力,思想的定力,形式的定力,表达的定力。如果我们以禅性的状态,进入创作之境,这时创作者自我将进入一种无限制,无边际的佳境之中,这种状态当然不是漫无目标而是在我们的中心有一个更清净的目标为我们所执著,这时我们更容易辨识真伪,然而,禅却包容一切真与伪,由我们创作出开悟、见性之作品。
禅不是科学,也不是宗教,艺术创作实践中的禅性是一种创作体验,是一种人生境界和创作境界。创作中的禅境是智者的领域,就如我们每创作一幅新的创作,面对一张白纸,正像是一座高山峭壁横在我们的面前,山高不见顶,宽不见边。禅的天地就在山的那一边,穿过大山方能进入禅境,这当然是非智者不可为。禅也是勇者的领域,如果不是勇者,他又如何能够在创作中放下一切,无论是知识、思想、经验,甚至是精神,而进禅境。如果在我们的艺术创作中能真正进入无我的禅境天地,禅性与悟性才会在我们的作品中展开。
这里我们借宋代廓庵师远的《十牛图颂》所描述的心路历程,来体会进入禅境的开悟体验。廓庵师远以十幅图画,描述一个由寻牛、见迹、见牛、得牛、牧牛、骑牛归、忘牛、人牛俱忘、还本源和入廛垂手等十个阶段来说明正知见的过程。
寻牛,寻牛人全然不知牛的去向,自己完全处于心燥、烦恼、虚妄与疲惫之中。“茫茫拔草去追寻,水阔山遥路更深。力尽神疲无处觅,但闻枫树晚蝉吟。”
见迹,寻牛人发现了牛的足迹,却不知是否是他要寻的牛的足迹,但似乎已有了方向,“水边林下迹偏多,芳草离披见也么。纵是深山更深处吗,辽天鼻孔怎藏他。”
见牛,虽看见了牛,但却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稍有不慎,牛又将不知去向,“黄鹂枝上一声声,日暖风和岸柳青。只此更无回避处,森森头角画难成。”
得牛,寻牛人终于扯住了牛的缰绳,然而,野性的牛自然试图挣脱,如不专心呵护,一切又将失去,“竭尽神通获得渠,心强力壮卒难除。有时才到高原上,又如烟云深处居。”
牧牛,牛昂着头,野性未服,寻牛人须小心与牛相处,一个疏忽很可能烦恼再起,“鞭索时时不离身,恐伊纵步入尘埃。相将牧得纯和也,羁锁无拘自逐人。”
骑牛归,寻牛人驯服了牛,骑在牛背,吹着羌笛在回家的途中,此时,他的心理尽是一派明朗景象,“骑牛迤逦欲还家,羌笛声声送晚霞。一拍一歌无限意,知音何必鼓唇牙。”
忘牛,回到家院,将牛牵入栏中,舒适自在的就坐,已经忘却了骑过的牛,凝思着自己的心事,“骑牛已得到家山,牛也空兮人也闲。红日三竿犹作梦,鞭绳空顿草堂间。”
人牛俱忘,图中空无一物,进入了人、牛自性之境,无物无我,“鞭索人牛尽属空,碧天辽阔信难通。红炉焰上争容雪,到此方能合祖宗。”
还本源,此时,山水依然,但却不会再为声色而动了,自在却心无挂碍,“返本还源已费功,争如直下若盲聋。庵中不见庵前物,水自茫茫花自红。”
入廛垂手,无论身处何处,眼前就是大千世界,一切解脱自在,心得自在,身也自在,心智玲珑透脱,“露胸跣足入廛来,抹土涂灰笑满腮。不用神仙真秘诀,直教枯木放花开。”
廓庵师远的《十牛图颂》试图说明入禅开悟的层次,其中的悟境,有待我们细细品觉。
艺术创作中所讲的禅性,是对自我的开悟与见性,以及对于艺术创作的开悟与见性。禅是从问题的根性处思考问题的,是从对主体的自我的彻底地认识做起的。这种开悟见性的自觉,对艺术创作而言是一种十分重要的关键的却必须到达的境界。
Copyright Reserved 2000-2025 雅昌艺术网 版权所有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粤)B2-20030053广播电视制作经营许可证(粤)字第717号企业法人营业执照
京公网安备 11011302000792号粤ICP备17056390号-4信息网络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1909402号互联网域名注册证书中国互联网举报中心
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粤网文[2018]3670-1221号网络出版服务许可证(总)网出证(粤)字第021号出版物经营许可证可信网站验证服务证书2012040503023850号